夏末初秋,殘暑遲遲不肯離開。季節轉換時期特有的氣味朝著地面沉澱,而下午突然的大雨隨著微熱的風離去,留下一片溼氣。 溼氣固執地到傍晚都沒有散開,將這片地區淹得陳悶,無法呼吸。 無法呼吸。 志摩看了眼窗外,橙紅色的夕陽並沒有那麼浪漫,沒有被帶走的熱度似乎又被加溫,彷彿被小火燉煮一般的感覺,從外側慢慢熟到中心,反應過來時已經再也逃不掉。 手中的冰啤酒一點也沒有降溫效果,只有指尖被凍得略疼。 都是因為伊吹的眼神比殘暑還要任性固執。 飄渺的眼微醺著半瞇起,月牙型的笑眼帶著透著甜味的臥蠶,淺淺笑著的嘴似乎想說什麼又遲遲不開口。他和志摩一起坐在地毯,懶洋洋地半趴在矮桌上,看著志摩笑得陶醉。 只是在休假日帶著啤酒來,有必要這麼開心嗎?志摩又喝了一口,這還是第一罐酒。 伊吹身邊倒是堆了兩罐空罐,下酒菜也沒吃,一直笑咪咪地看著志摩配酒。本以為會像之前那樣東聊西聊開開玩笑,意料之外的情況讓志摩很難開口,眼神飄移。 「我說、志摩,我好喜歡你喔。」 又是突如其來的告白。 他從沒習慣,甚至差點噴出嘴裡的酒。 坐在對面的伊吹散發著輕飄飄的氛圍,和他身上的寬大連帽上衣相輔相成,看起來軟綿綿的。他呼嘿嘿地笑得不名所以,像隻小薩摩耶。 「愛上我嘛,好想親你喔──忍好久了──」 看不出來他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,撒嬌的聲音和要求點心要吃商店街可樂餅時一模一樣。 將差點破口而出的酒吞下去,再用酒沖了沖受刺激的喉嚨,志摩將空了的啤酒罐放到一旁,自顧自地站起身走向冰箱,拿了罐新的,坐回原位。 告白不當一回事也不是第一次,反而是伊吹習慣了志摩的反應,他依舊笑著,似乎只是說出口就滿足了。 「伊吹。」 「嗯──?」 「……好。」 他沒有看著他,窗外的夕陽依舊灼燒。 放下鋁罐的聲音讓他偷偷抖了一下,忍著往後躲逃的衝動,志摩壓下從胃燒到耳後的害羞不自在。他向下的視線看見伊吹的右腳跪上矮桌。 一秒也不能等的大型犬直接越過了桌子,伸出的手貼上了志麼的臉頰,要他抬起臉。熱燙的耳朵被發現了,動搖的眼睛被發現了。 志摩猶豫,但最後還是沒有閉上眼。 他在雙唇相觸時,看著過近而模糊的伊吹藍,虛幻得像是遠方出現的第一顆星。 平時張牙舞爪、粗魯又隨興而為的伊吹只是輕輕地、輕輕地將四片唇瓣疊在一起,停留幾秒,分開。 沒了笑意的伊吹有著溢出的男性氣息和半抹憂鬱,明明該是醺暈而飄渺的眼、現在卻晶亮得像是寶石,裡頭薄薄的水霧幾乎要成了傍晚的雨。 「志、摩……」 「已經夠了?」殘留在嘴上的酒精令人坐立難安,和這全是伊吹藍氣味的空間一樣另人坐立難安,「這樣就夠了?」 這次張著嘴湊近的伊吹、就像是餓極了的野獸。 志摩對此感到非常滿意。 ----- |